一定是酒太辣了。-陆小安
02 科大西边，有座小山，俗称笔架山。
笔架山前后两峰，前峰略缓无垢上仙，主峰略险，和着两峰中间的坳口，成全了他的笔架之名。笔架山北麓，有条小道，葱郁遮掩，不断向山上蔓延，又于最幽蔽处折断：逼仄的小道陡然变宽，视野豁然开朗。小道的尽头，竟被人生生凿出一块平地。平地不大，却直抵小珠山东首，俨然是一处世外桃源。科大的产业园就坐落在这里。
由于位置隐蔽，很多科大学生都不知道它的存在。但这里是老师们的天堂，准确地说，是喝酒者的理想国。
产业园的后面，十几步水泥路绕过一处荒地，有个名满山科的醉酒圣地，科大老师亲切地称他：小米家。
东东的送别晚宴就是在小米家办的。东东的辞职原因，我已经记不清了，只记得那晚酒气淹没了欢笑，东东喝地大醉，糜烂的食物裹着高浓度的白酒喷涌而出。我全程坐在他的旁边，观察到他的隐忍。但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地吐到了自己身上。我跟着他去了洗手间，他疯一样的打开水龙头，一边大吐，一边大哭。“我再也不喝酒了，”他双手扶着洗手池向镜子里的我赌愿说：“我再也不喝酒了，如果上海的公司让我再喝一滴酒，我就辞职。”
产业园的天黑漆漆的，我们一群人，前前后后走在余温尚存的水泥路上，三两成行，或舞蹈，或抱怨孽婚门当户对，或大笑，或咒骂，声音嚷过天际，消失在无垠的夜色里。蝉催雁散，孟秋悄然而至。当晚天气渐凉，大家的头顶看得见蒸腾而上的酒氲万峰语录。我望着天，浑然不知，这也将是我在科大的最后一个秋天。
01 他们说，在科大，不醉一次，是不可能走的。
秋天是个失落的季节，对建筑学的我们尤为残忍。用不着等到大五的毕业，早在大四的早秋，我们就将离别预演了一遍又一遍。这个季节过后，无论我们决定实习还是考研水浒杀，都会因彼此选择的城市不同而暂别一段时间广众网。
作为寝室长，韦爷是不舍得我们六个人分开的。那时候，除了恕瑞玛的英雄峡谷，学校北门的“江边诱惑”是我们沟通感情的不二战场。作为离别彩排的总导演九大写，从大四的上半年开始万凤之王，韦爷就带领我们频繁出入江边诱惑。
大口吃肉，大碗喝酒，大声歌唱，一块在回寝室的路上大喊、大叫、大笑。那段时间亿点卡盟，真的特别舒服佣金确认书。
可即使我们所有的话题都巧妙地避开了实习、考研，或是别的有关离别的词，这样舒服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多久，就被一场接着一场的冷雨打断。
我不喜欢喝大酒，自始至终都是如此。他们五个深知我的习惯，也从不劝着我喝。临别前的最后一顿饭，还是江边诱惑，我记不清是谁，随口说了那么一句：再喝点吧！在科大，不醉一次，是不可能走的。
毕业的时候，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了。临走前，他们租了一辆小车，帮我把东西搬到了产业园，以后这里将是我工作、生活的地方。
那时候，我并没有把这与醉酒产生任何联系，现在看来，当初那随口一句竟像是一语成谶。因为，即便到毕业的最后一刻，我也没喝醉哪怕一次。
我们寝室的诗人大可常说，醉眼看世界，个个都温柔。直到我把他们中最后一个人送上隧道一路的那一刻，我才好想试试那是什么样的感觉。
03 毕业后才知道，成年世界的酒，与学生时代的酒，大为不同。
2017年的正月，我们几个同事正在奋战千亩小镇项目，时值年节，喝酒是免不了的。那段时间，领导经常会以“犒劳”和“慰问”之名，请我们吃饭。
宴散之际，领导擎着酒杯，边晃动里面的半两军马酒，边举重若轻地说：“这个项目要是中了，请大家喝茅台。”
茅台本身，于我而言，没有丁点儿吸引力，但我依然盼望着能喝上茅台，就像临睡前期盼今晚能做个好梦。或许，在大多数人看来，茅台不过是酒桌上的一句玩笑话，把它当真的人实在太可笑了。
我们的实力，领导是最清楚不过的。比起同台竞技的其他设计院，我们更像是不值一提的过场俳优。尽管那时我们初生牛犊不怕虎，把这个项目看的比什么都重要，甚至不惜在正月里奋战了一个又一个夜晚。
造化弄人，或者说光速领跑者，皇天不负有心人，这个项目我们中了。
尽管没有喝上茅台，但可以把它当成曾经做过的一场好梦聚散不由我，时常拿来追忆凭吊，对我来说，已经够了。
项目中了之后，我们进入设计深化阶段宽霖法师。与上次的茅台不同，这一次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句：等忙过这阵儿，安排大家去南方考察。
都说，生活需要仪式感。那天，我偷偷把“去南方”三个字写在手心，希望能骗过我的身体，毕竟他为了配合我加班，牺牲了太多太多。
当晚，我走出研发楼已是深夜。水泥路的温热早已褪去，我的脚踩在上面，孤独清脆。忽然一阵哄笑划破天际，远处传来一阵狂欢。看着又一群从小米家出来的人，想起不久前离去的东东，我有些惊慌失措，火速逃离了那里。
04 毕业的第二年，2017年的9月8号，我人生中第一次喝醉。
平常七八两白酒只觉微醺的我，那天喝了四两不到。我先是趴在桌子上大睡，又起身扶着垃圾桶大吐。东哥和磊哥打车把我送回了家。
路上，我倚靠着窗玻璃嚎啕大哭。磊哥非常不解，一直在追问我为什么哭。我想了一会儿，不知该如何回答。东倒西歪，口若悬河，手舞足蹈，人生的前24年，我猜过无数种醉酒后能呈现的状态，也想过无数种应对策略，唯独这个，我没想过魔道天君。
其实，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，一定是酒太辣了。
东哥若有所悟，他说，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隐忍，不想见的人笑脸相迎，不想喝的酒先干为敬。我深以为然。
村上春树也说：不必太纠结于当下，也不必太忧虑未来，人生没有无用的经历，当你经历过一些事情后，眼前的风景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，谁都会有自己的伤心事，成熟不过是善于隐藏北斗七星高，沧桑不过是无泪有伤。
第二天醒来时，天还未亮，我躺在自己的床上，努力了一会儿挣脱睡意。正当我准备拿起手机，确定时间时，一阵生疼袭来。我打开灯，迅速确定了疼痛的位置，来自手臂上一道半指长的烫伤我主法兰西居范儿。一直磨蹭到天亮，我都想不起这段烫伤是什么时候落下的。
断片儿，这才是醉酒的标配吧，这一次，我真的醉了。此后不久，我跟领导请了年假，独自去了南方“考察”。
05 我欠科大一个离别，自罚三杯也弥补不了。
2017年的奖金没有发。大年三十，领导在群里给大家拜年，并说：“实在抱歉，我一直在努力给大家争取年前发奖金，但是实在是有点小波折权梨世，我刚和老总又沟通了一下，年后一上班就给各位解决，希望大家谅解，再耐心等几天，实在抱歉了。”
转眼便到了4月，奖金还是未发，清明节后的一次公司酒宴上，领导最后总结发言，说：“我给大家承诺，四月底之前一定给大家解决，老总如果解决不了，我给大家解决！”
听罢此言，满桌人举杯庆贺，也许你也猜到，这句承诺，不过给这杯酒助兴，不必当真。
半亩残暑，郁葱早凉牛粪火锅，往日依旧，酒局依旧。
周不疑我知道成年人的世界缺不得这样的虚与委蛇，但那跟着饭一起吃进去，又跟着屎一起拉出来的承诺，真的可以肆无忌惮地嫁祸给酒么？
我欠科大一个离别，因为毕业时我的懦弱，如今自罚三杯也弥补不了。我不讨厌喝酒，我只是讨厌酒气遮掩下的名利场。蔡康永说，人与人之间，需要这样的面具，画皮是素养，是对彼此的尊重。所以，我不后悔。
我不后悔，如果当初没有选择留下，走遍笔架山，见识他的另一面，或许我依旧是个稚气未脱，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，我就不会是现在敲下这些文字的我。虽然有些遗憾，但是好在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，也算是收获了一些东西。
醉眼看世界，个个都温柔。这一次，我不仅搞懂了这句话，我还搞懂了为什么四两就能喝醉。因为：
酒不醉人锦衣天下，人自醉。
我发誓，这是我写的最后一个关于科大的故事，舍不得，放不下，但终究要告别。
年关将近，亲友再聚，难免贪杯。不劝酒，只盼尽兴，希望大家都能以健康的身体和饱满的精神，来迎接新年的到来。祝：
新年平安喜乐。
文字 陆小安 |配图速冻小丸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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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及本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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